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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愿百试百灵

许愿百试百灵

作者:程榛完结 来源:公众号:书格读物

因为评论了一句“你能不能莫名其妙跟我结个婚”。我不小心和富二代结婚了。不是我想英年早婚,实在是他给的太多了。一个月一百万,这谁顶得住啊。...

主角:程榛凌兰分类:现代言情更新:2024-09-07 21: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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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彩小说《许愿百试百灵》,由网络作家“程榛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因为评论了一句“你能不能莫名其妙跟我结个婚”。我不小心和富二代结婚了。不是我想英年早婚,实在是他给的太多了。一个月一百万,这谁顶得住啊。

《许愿百试百灵》节选试读

  9.

  “这么晚了,今晚就在家里住下吧。”

  程奶奶一句话,把我和程榛的路给堵死了。

  此时,我两正站在程榛的房间里面面相觑。

  “你睡床。”程榛先打破了平静,随手把外套搭在沙发上,“我睡沙发。”

  “噢……”我点点头,“那个……”

  没等我说完,程铮就把话接了过去:“过夜补贴明天转你卡里。”

  “倒也不是因为这个。”我愣了愣,“只是这次太突然,我没带衣服啊。”

  不小心猜错了财迷的心思,程铮有些心虚,咳嗽了两声,掩饰尴尬。

  “你去衣帽间看看,我妈应该准备了。”

  我应了声“好”,拉开衣帽间的门。

  程榛的西装旁,收拾出了一个柜子,挂满了女装的夏衣与秋服。

  我上去看了看,都是我的尺码。

 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给我买过新衣服了,我的鼻子到心脏,都觉得有些酸涩。

  这是父母去世这么多年以后,我第一次在“家”这个地方,感受到了惊喜。

  夜色渐深,我躺在床上,总算能稍稍松开紧绷的神经。

  程铮吹完头发,从卫生间走了出来,顺手拿过平板,又处理起工作。

 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,在昏黄的阅读灯下,程榛鼻子显得尤为高挺。

  程榛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,配上他黑色的真丝睡衣,整个人柔软不少。

  但我却总觉得咂摸出了些斯文败类的味道。

  我喉咙不自觉发出了声:“你……”

  “嗯?”程榛放下平板,转过头来看我。

  “你近视啊?”说完,我又觉得自己有些突兀,“之前没见过你戴眼镜。”

  程榛不明所以,但还是认真地回答:“嗯,不严重。”

  对话结束,房间又陷入了沉默。

  不过这次比以前好多了,我们沉默着也不会觉得有多尴尬。

  “你到底想问什么?”

  程榛看向我的眼底,好似能看破我的心事。

  于是我将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:“你认识凌兰吗?”

  这个八卦,我真的很想知道。

  到底程榛与凌兰有什么恩怨情仇?

  “凌兰?”程榛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,“嗯,凌家是我们上游的供应商,我跟她哥哥是同学。”

  “你们很熟吗?”

  “不算熟,怎么了?”

  怎么了……我总不能说我怀疑你们有奸情吧!

  我没应下程榛的话,继续问道:“你们第一次见面时什么时候?”

  程榛困惑地看着我,但还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,说:“我大一的时候吧,她好像才小学六年级。怎么了?”

  “没什么。”我笑了笑,“我跟她一个寝室的。”

  “……”程榛挑了下眉,“所以?”

  “你大一的时候,我也小学六年级。”

  说着我忍不住笑出声,一想到小学生暗恋大学生的画面,我就有点憋不住。

  “嗯。”程榛听出我语气的揶揄,但也没生气,“所以我现在已经创业成功了,你还没有找到工作。”

  杀人诛心了,老铁。

  我清了清嗓,语气有些不好意思:“其实我跟她不太对付,要是我跟她闹矛盾,不会影响你吧?”

  活音刚落,程榛的回答马上就接了上来:“不会,做你自己就好。”

  噢,跟凌兰闹矛盾也没有关系。

  看来凌兰、乃至凌兰那位不知名的哥哥,在程榛这里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物。

  那么奸情应该是没有的,真相只有一个——凌兰单方面暗恋程榛。

  你的死对头暗恋你名义上的老公,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暗爽的事啊!

  我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,故意夹起声音:“哇~老公你真好~”

  程榛好像已经习惯我随时随地开演,这次也直接忽视了我。

  他起平板之后,只悠悠地回了一句:“正常一点。”

  10.

  不速之客,来得就是突然。

  我刚从楼上走下来,就发现客厅了坐了两个年轻的女生,一个是凌兰,另一个我不认识。

  “小安,醒了?”

  程母有些尴尬地坐了起来,昨天凌兰对我的表现,她不是不记得。

  只是程家与凌家也算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,一大早上的,合作伙伴来家里做客,她也不好赶人。

  “妈,早上好。”我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,然后看向那位我不认识的女生,“这位是?”

  “这是表妹,你叫娇娇就好。”

  李芮娇,程母亲妹妹的女儿,跟凌兰是好姐妹,比我们还小一岁。

  我笑看李芮娇:“娇娇表妹,你好啊,这么早就来做客啊?”

  哪有人一大清早,掐着早饭的点来做客的?

  大年初一拜年都没有这么早,两人到底想做什么,这么急不可耐。

  李芮娇自来熟地挽着上我的手,没回答我的问题,佯装天真:“既然你和小兰姐姐是朋友,那我也叫你姐姐吧!可以吗,遇安姐姐?”

  噢,一大早就来程家,原来是为了给我下马威。

  明明我已经是程榛名义上的妻子,一个连程家人都算不上的“表妹”,竟特意来叫我一声“姐姐”。

  分明是在暗戳戳地不承认我的身份。

  我看着李芮娇那张还有些婴儿肥的脸,摇了摇头:“不了,你还是叫我嫂子吧。”

  李芮娇没想到我这么不给面子,跟凌兰对视了一眼。

  没一会儿,李芮娇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,看向程母:“姨妈,遇安姐姐是不喜欢我吗?”

  千年的狐狸怎么会看不懂这点小茶艺?

  程母这回也皱起了眉头,这两天一个两个的都像中了邪一样,直接在她面前找她儿媳妇的麻烦。

  程榛刚下楼,就看到我们四人对峙的样子,皱着眉头问:“什么喜不喜欢的?”

  程母正懒得回答自己的外甥女,程榛下来得算是时候。

  她朝程榛招了招手:“小榛下来得刚好,跟小安一起去花园里,叫爷爷奶奶回来吃早餐吧。”

  说完,程母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外甥女:“娇娇,周末了,回家多陪陪你爸妈。”

  我在一旁憋笑,这个客赶得真是一点都不明显。

  可是,偏偏有人不下程母的台阶。

  李芮娇嘻嘻笑着:“姨妈,待会儿打个电话,让我爸妈来你家吃饭就好了嘛,你们也很久没见了吧?正好聚一聚。”

  我被李芮娇的发言震惊到了,见过不要脸的,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。

  不请自来就算了,还要拖家带口的来。

  这样的脑回路,难怪能跟凌兰做朋友。

  “我也好久没见到爷爷奶奶了,我们跟表哥一起去吧!”

  李芮娇说着,也不顾在场人的反应,拉着凌兰就往花园深处走,动作比我跟程榛还快。

  客厅里,只剩下我们三个“程家人”面面相觑。

  11.

  我与程榛来到花园时,李芮娇与凌兰正一人搀着一个老人,走在鹅卵石小路上。

  李芮娇亲昵地对着程爷爷撒娇,说起来她也算是程家的亲戚小辈,所以程爷爷也把她当成半个孙女来看。

  这时候面对李芮娇的撒娇,程爷爷自然而然地露出了慈祥的笑容。

  凌兰瞧见我们过来,搀着程奶奶的手又使了些劲,殷勤地说道:“奶奶,小心脚下。”

  我与程榛尴尬站在原地,真不知道这是程榛的爷爷奶奶,还是李芮娇与凌兰的爷爷奶奶。

  看见我们两个像木头一样杵在原地,李芮娇露出了得意的挑衅笑容。凌兰看着我,也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。

  凌兰的情绪掩盖得不错,那嘲讽只一瞬间就没了,转眼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。

  但是李芮娇却是个藏不住话的,她眼眸子一转,对着两位老人就说道:“遇安姐姐也真是的,说好了一起来叫爷爷奶奶吃饭,竟然连这么几步路都不愿走,慢悠悠地拖到现在才来呢。”

  茶,真是茶。

  真想直接冲上去问她到底为什么这么茶啊。

  但我最后还是忍住了,毕竟跟程榛签了结婚协议,要是得不到他家人的喜欢,估计我们的协议就要提前终止了。

  因为是在程爷爷与程奶奶的面前,面对这样低级的茶艺,我不能采取跟对付凌兰一样的直球回击法,得用一个迂回又不失乖巧的办法。

  于是,我露出一个抱歉的笑:“花园太大了,刚刚我和程榛还为走西门还是北门争了好一会儿呢,没想到两个妹妹动作这么快,一下子就找了爷爷奶奶。”

  两个外人竟然比程榛这个土著人还了解老宅?

  说出去,小区看门狗都要笑掉大牙。

  我说完,程榛低眉看我:我们什么时候争过了?

  我回看他:就在我说完话的此刻,我们争过了。

  程榛露出一个了然的笑,虽然他是个大直男,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。

  但是他的情商不是负数,这么点时间下来,他也琢磨清楚了。虽然不知道为何,显然李芮娇和凌兰今天一直在针对我。

  而他作为我的丈夫,我的阵线同盟,只需要无条件站在我这边就好了。

  “是啊,小安说爷爷奶奶最近早上都喜欢来北花园,看上周新种下的鸡毛菜,我们才走了北门。”程榛笑了笑,“还是小安了解爷爷奶奶。”

  程榛话一说完,程爷爷和程奶奶都露出了笑容,走得也越来越快。

  “还是小安孝顺。”

  “小安都比你这个亲孙子懂事!”

  两人老人一人一口“小安”,把那两个献殷勤的人气得脸黑。

  眼瞧两位老人对我的喜爱值越来越高,本来就憋不住话的李芮娇急了,连忙说:“爷爷奶奶,凌兰也喜欢种菜呢,下次我们一起来陪你种啊。”

  这话一出,程奶奶就马上停下了脚步,打量起凌兰来。

  凌兰被那双凌厉的眼睛看得有些慌张,在被李芮娇使了好几个眼色之后,主动迎上程奶奶的目光:“是啊,奶奶,我……我还挺会种的……”

  我在心里默默为凌兰默哀。

  两人上演这么一出,跟直接用大喇叭说“凌兰来到程家,就是为了挖程榛墙角”没有什么区别。

  我也为李芮娇默哀。

  平时嘴巴不饶人的凌兰,今日在程家却表现得乖巧柔弱,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与得罪人的话都由李芮娇来执行。

  很显然,李芮娇彻头彻尾都在被凌兰利用,成了凌兰手里的工具人。

  程奶奶露出一个礼貌疏远的微笑,说:“不错。”

  然后她就挣开了凌兰的手,朝我走来。

  我连忙拉着程榛上前去,一人扶住一边,说:“奶奶怎么走得这么快?早上刚下了雨,路滑呢!”

  程奶奶摸着我的手背,又变回了那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太:“还是我孙媳妇会疼人。”

  12.

  没想到,李芮娇的父母真的踩着饭点来到了程家,我还是高估了这个世界的正常程度。

  李芮娇的父亲看起来有些文质彬彬的,客气地说道:“叨扰了。”

  李芮娇的母亲就没有这么客气了,熟门熟路自己从冰箱里拿了杯果汁,问程母:“姐,今天你们吃什么呢?”

  但是她似乎也没有很关心程母的答案,反倒是看到凌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眼神中多了些好奇。

  李母喝了一口西瓜汁,坐到凌兰身边:“凌兰?你怎么也在这,是来和小榛相亲的吗?”

  凌兰露出一个娇羞的笑,说:“不是的,阿姨,我只是跟娇娇一起来阿榛哥哥家里玩玩。”

  “都叫上阿榛哥哥了,还害羞什么呢!”李母笃定道,“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,我跟你说……”

  “胡说什么呢!?”程母下意识反驳道,“我们小榛已经结婚了。”

  “结婚了?姐,你别为了面子瞎胡说啊!”李母显然不相信自己姐姐的说辞,程家人为程榛的终身大事发愁了许多年,哪是这么容易解决的?她只当程母在嘴硬,“你看凌兰,重点本科的学生,家境也好,跟你们程氏也合作了四五年了吧,跟小榛很搭啊。”

  什么合作?不过是在程氏手底下讨生活的供应商罢了。

  程母心下堵了一口气,真是想不通自己的妹妹在发什么神经,竟跟着外人来膈应自己。

  “唉,要不是现在讲究三代亲不结婚,我是愿意把我们娇娇嫁给小榛的。”李母越说越起劲,语气中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,“怎么说都不能让你们程家断后不是?”

  她从小就比不上自己的姐姐,学习没有姐姐好,长相也不如姐姐,甚至是长大之后嫁的人,也不如自己的姐夫优秀。

  自己的姐姐活了这么几十年,唯有在她儿子程榛的终身大事上摔了跟斗。

  所以她一有机会,总会在程榛的婚事上做些发挥,好好挖苦自己的姐姐一番。

  我笑了笑,迎了上去:“小姨,你好,我是程榛的妻子,我叫许遇安。”

  “您看您,平时一定是个很爱操心的人吧?”

  “恐怕是路边遇到只蚂蚁,您都怕它没饭吃。”

  “唉,我说您啊,就是太爱操心了,这样很容易耗气血的,您的脸色看起来可不太好。”

  昨晚熬夜打麻将的李母:……

  “我和程榛结婚了,以后你就能少操心一点了。我跟程榛积极响应国家号召,打算生三个孩子呢,你就别操心我们程家的香火了。”

  “只是你们李家,是要招婿吗?”说着,我似若无意地打量了李父几眼,“那可得擦亮眼睛啊,那些凤凰男可不能找。”

  听到李芮娇说自己的爸妈要来程家吃饭之后,程榛给我紧急补了课。

  自己的这个小姨,年轻时瞎了眼,偏偏要嫁一个穷小子。

  外公一家拦不住,又心疼小女儿,便扶持着小女婿创业。

  外公就差把饭直接塞进小女婿的嘴巴里了,可是小女婿却不争气,做不出半点成绩。最后依靠着余家和程家的庇护,才勉强把公司运营了起来。

  但是他们一家都拎不清,李母还总爱在程母身上找存在感。要不是程母脾气好,程父早就让李家破产了。

  “噢,那倒也不用招婿,小姨夫外面不是还有几个私生子吗?”程榛接下我的话,明褒实贬,“挑个聪明的回来继承公司,总是可以的。说不定,做得比小姨夫还好呢。”

  “啊!?小姨夫你……”我面露惊讶,抓住了程榛的手,“程榛你可别乱说,我看小姨不是那种能忍下小三的憋屈性子啊!”

  我与程榛有意的拱火,成功把李家的战场烧了起来。

  “李成功!?”

  “爸!?”

  如同晴天霹雳,李母与李芮娇忍不住叫出李父的名字。

  一向看起来温柔顾家的老公/父亲,竟然在外面有私生子?!

  其实李父出轨的事,余程两家的人都知道。

  但是因为李母一直沉溺在家庭的幸福的假象里,怎么暗示敲打都听不懂。

  最后为了保护李母与李芮娇的心理健康,余程两家人就勒令李父与外面的断了,瞒着李母与李芮娇,继续把日子过下去。

  余程两家一直对这些事守口如瓶,李父也没想到程榛今天会直接说出来。

  看来是李母真的把程榛惹急了。

  “姐,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!?”李母得不到李父的回应,把话头转向程母,“你们既然知道了,为什么不告诉我!?为什么不把私生子解决掉!?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!”

  ?

  好家伙,四十好几的人了,说出来的话跟π一样无理。

  程母看向自己的妹妹,皱着眉头说不出话。

  一直以来,他们一家人都把这个妹妹养在温室里,生怕她受半点委屈。

  考不上大学没有关系,那就出国捐个学校镀金。

  她要嫁穷小子,家里人怕她过得不好,那就把穷小子培养起来,变得有钱。

  没想到他们娇纵了她一辈子,到头来竟是宠出了仇。

  程母看向自己的妹夫,对方依旧像个缩头乌龟一样,不回应也不参与,任由他们李家的火烧到程家身上。

  程母忽然觉得有些累了,作为长女,她一直疼爱弟弟妹妹,也爱屋及乌,照顾他们的家人。

  没想到,却是爱出了一群白眼狼。

  李母得不到回应,发起了脾气,把桌上的果盘全都扯下地。

  水果与糖果都洒了一地。

  程爷爷与程奶奶闻声赶来,看到一地狼藉,脾气再好不过的他们也都皱起了眉头。

  李父看到程爷爷,还以为是自己的救星来了,老一辈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家和万事兴,看不得小辈吵架。

  李父谄媚地笑道:“程老爷子下来了,不如先开饭吧。”

  程爷爷“哼”了一声,中气十足地讽刺道:“我们家今天不开火,不知道谁叫你们来的。”

  “不开火我们吃什么!?”李母激动地问道。

  这个语气,还以为程家厨房是为他们而生的呢。

  “我们当然是去饭店吃。”我笑了笑,“小姨不如也出去找家饭店。”

  “平时的话,定会叫上小姨小姨夫一起.只是今天不合适,我们要去拍全家福,就不送你们了。”程榛语气冷淡,转身叫保姆,“梦姨,把这里的脏东西收拾一下。”

  一句脏东西,指代的不知是人,还是散落在地上的吃食。

  13.

  一直到了摄影工作室,我才知道原来拍全家福这一件事,并不是程榛打发李家人的借口。

  我与程榛换好了第一套衣服,从衣帽间里走出来。

  程父:“你们两个小夫妻先拍一张。”

  程母:“就当给你们结婚照预热了。”

  四张笑眯眯的脸盯着我与程榛,让人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。

  摄影师把我跟程榛带到布景前,引导我们摆姿势。

  “凑近些。”

  “笑~”

  在四双眼睛的监视之下,我与程铮一一照做,演足了恩爱小夫妻的架势。

  程榛轻轻拢住我的肩膀,温热的手掌如同火炉一般,把我烫得心下一激灵。

  他凑近我的耳朵:“别紧张,随便拍拍。”

  过了一会儿,他又说:“都可以P。”

  真是……很有效果的紧张缓解话术呢。

  摄影师效率很高,程家人也不是拖泥带水的。

  一套全家福拍下来,换了三套衣服,也不过才花了三个小时。

  此时,我与程家人坐在休息室里挑选照片。

  未精修的照片被投影在巨大的幕布上,感觉连毛孔都能看得见。

  照片一张张闪过,我看到程榛握紧我的手,看到坐在前方的爷爷与奶奶和蔼地笑着,看到站在我两身旁的程父正挽着程母的肩。

  我忽然想起我与爸爸妈妈那张只有三个人的全家福。

  时光好像在这一刻重叠了。

  时隔十一年之后,亲人的温暖“呼”的一下砸进了我的心间。

  程榛压低了声音,凑近我:“我会让陈助跟你商量这几张照片的肖像权,到时候把钱打给你。”

  我收回紧贴在照片上的视线,看向程榛:“嗯?为什么?”

  “因为我应该不会再结婚了。”程榛轻描淡写,“所以这很有可能是程家唯一一组有‘程榛妻子’的照片,不出意外,这些照片会一直在程家传下去。”

  我摇了摇头:“不用,不用给我钱。”

  “嗯?”

  “全家福怎么能跟钱扯上关系呢?这样感情就不纯粹了。”我压下心中的酸涩,故作大方地笑着,“就当是我送给你的附加服务。”

  这也是,我难得的一次美好的全家福。

  有爷爷奶奶、有爸爸妈妈还有爱人。

  虽然这些称谓上面都应该打上双引号。

  但是,我所得到的关怀与温暖,是真实的、无需用隐喻替代的。

  在这段金钱关系里,我自私地为自己留下一片感情的温暖之地。

  14.

  借程榛的福,我有幸进入到了程氏实习。

  不巧的是,凌兰也在。

  与凌兰斗智斗勇,我倒也觉得上班有趣了不少。

  只是我时常会想起那夜吃完饭后,程奶奶说的那些话。

  于是每干一天,我就担惊受怕,害怕程家爷奶与爹妈,一言不合真的让我生个龙宝宝。

  一大早,我刚把策划案的PPT交上去,电话就响了起来。

  看到上面的备注“外婆”,我皱了皱眉。

  平时都不会来一条消息的人,忽然打来电话,是出了什么事吗?

  想到这儿,我连忙跑去卫生间,接下电话。

  “遇安?”

  电话那头传来外婆中气十足的声音。

  “外婆?您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?”我疑惑地问道,又报了一次平安,“我现在在实习呢,等放假了就回家看您。”

  “嗯,你好好工作,好好挣钱。外婆这儿你不用担心。”

  “外婆,到底怎么了?”

  “这……”外婆忽然欲言又止,话锋一转,语气又变得强硬起来。“外婆今天打电话给你,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,要不我们把你爸妈的那套房给卖了?”

  “不行!那是我爸爸妈妈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,不可以卖!外婆,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!?”

  “这不是你表哥要结婚了,要置办个婚房,首付还差三十万呢。外婆跟你商量商量,先把这旧房子卖了,给你表哥顶上。你说行不行?”

  “不行,我不同意。”我语气坚决,“表哥要结婚,那就让舅舅舅妈出钱。”

  “你这孩子!”外婆的语气带了些埋怨,“这房子是老房子了,不值钱,位置也不好了!现在不卖,以后更卖不上价钱了!”

  “我爸爸妈妈的遗物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!”

  “你想想你舅舅舅妈,他们养了你这么多年,你连这点钱都不愿意给你表哥出吗!?”

  “外婆……你怎么……”

  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?

  15.

  我急匆匆地赶回记忆中小县城,跑进那片破旧的居民楼里。

  等我冲上我的家门口时,却发现里面一片狼藉,还站着几个陌生人。

  我大声质问:“你们在干什么!”

  为首的女人不明所以:“啊?我们收拾房子啊,正准备把这些垃圾清理出去,好好装修呢。”

  我深吸了一口气:“这是我的房子,请你们出去。”

  女人的丈夫上前推了我一掌:“开什么玩笑?我花了八十万买的,你说是你的房子?”

  八十万,原来外婆一家已经收了八十万。

  拿出三十万给表哥的“新房”付首付,还剩下五十万。

  可是他们就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,我也从不知道还有这么一笔钱。

  卖了我的房子,还吞下了我的钱。

  可真是我的好外婆、好舅舅啊。

  “滚。”我强撑着稳住脚下的踉跄,“房本在我手上,名字也写的是我的名字,谁把房子卖给你了!?”

  “再不出去,我就报警了。你们私闯民宅,毁坏个人财物!”

  我站在门口,看向屋里站着的人。

  他们看起来应该是一家人,与我对话的男女是一对夫妻,那两个年轻一些的应该是他们的女儿。

  他们一家人站在乱糟糟的家具中间,眼神中满是对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厌恶,好像我是来破坏他们幸福的抢匪。

  他们有着坚不可摧的阵营,而我,却是孤身一人。

  男人大喊着:“放屁!老子花了钱的,那就是卖给老子了!什么房本,垃圾玩意儿,迟早也写老子的名字。”

  没有理会男人的喧哗,我冲进屋子里,从他们的大女儿脚下扯出一张全家福。

  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。

  那是我的爸爸妈妈,还有十岁的我。

  拍完这张全家福的第二个月,我的爸爸妈妈因为车祸,永远地离开了我。

  我抱着那张污了一角的全家福,说:“报警吧。”

  16.

  来到警察局时,我依旧抱着那张再也擦不干净的全家福。

  对面的一家人整整齐齐地站在一块儿,那位与我说话时凶悍无比的男人,正忙着给自己的女儿倒水。

  我想——如果我的家人也在就好了。

  “许女士主张你们私闯民宅,故意毁坏个人财物,你们承认吗?”

  “警官,冤枉啊!这个房子我们已经交了全款的,只是还没来得及去办过户手续。你看,这是购房合同。”

  男人掏出了一份购房合同,上面的甲方名字,我很熟悉,是我那位亲爱的外婆的芳名。

  虽然早有预料,但真的看到时,我还是觉得心抽了一下。

  “我是屋主,从来没有授权过李桂芳女士代售房屋。”我咬了咬唇,“我不想卖这个房子,请他们把我的房子恢复原样。”

  警察问:“你怎么证明房子是你的?”

  我从包里掏出房产证和身份证,放到警察的手中。

  警察翻看了一番,说道:“确实是许女士的房子。”

  “警官!我可是已经付了八十万的!!怎么会不是我的房子呢!”男人激动地叫嚷着,“不信的话,你们去把李桂芬叫来对峙!”

  警察安抚了一番男人一家,又问我:“李桂芬和你是什么关系?”

  我答:“是我的外婆。”

  “这就有点棘手了。”警察皱了皱眉头,“你外婆已经和陈先生签订了买卖合同,陈先生也已经付了全款。这属于民事案件,我们这边调解不了,你看看要不要和你外婆再确认一下?”

  忽然,传来两声敲门声,调解室的门被从外打开。

  “你好。”

  “我是许遇安的丈夫,现在可以进来吗?”

  我抬头望去,穿着大衣的程榛风尘仆仆,挺立在门外。

  ——如果我的家人也在就好了。

  啊。

  愿望忽然又实现了。

  我看着程榛,眼眶中不知不觉蓄起了泪水。

  程榛快步向我走来,蹲在我的跟前,掏出一张格子手帕,轻轻地擦干了我的眼泪。

  他说:“哭什么,我这不是来了吗?”

  17.

  “遇安,你这!”外婆上来就着急地跺了几次脚,“你这怎么还闹到警察局了呢!”

  舅舅在一旁搭腔:“遇安啊,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,非要闹到警察局?”

  与我流着一样血脉的人,见面的第一句话,不是关心我为何哭过,而是一通叱责。

  我觉得有些可笑,可笑自己曾经还对他们抱有一丝的幻想。

  最后,外婆一锤定音:“明天一起去把过户办了,把房子腾出来给陈先生他们。”

  我顶着红彤彤的眼眶:“凭什么?”

  “啊?”外婆一拍大腿,“还凭什么!?我们收了钱的呀!”

  “是你收了钱,我没有。”

  “你是在怪外婆没有把钱给你吗?”外婆换了一副施舍的嘴脸,“等你办完过户手续,我就转五万块给你,好不好?”

  我冷笑:“不必,我只要我的房子。”

  “你这是什么意思!?”

  我说:“你把钱还给人家,我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,以后逢年过节,我还叫你一声外婆。”

  “钱已经拿去给你表哥付房子首付啦!我去哪里找八十万给你?遇安,你就懂点事行不行,别在这纠结什么房子不房子的了!”外婆情绪激动地说着,又拉起买房的男人,“小陈,你跟着一起劝劝,明天让她跟你一起去办过户手续。”

  我盯着外婆那张狰狞的脸:“李桂芬,你真无耻。”

  “遇安,怎么跟外婆说话呢!?”

  一直沉默着看老母撒泼的舅舅,此刻终于站了出来。

  我看向那张有些像妈妈的脸:“妈宝男,你也无耻。”

  程榛一直安静坐在我的身边,冷淡地看着这一切。

  直到那位陈先生应着外婆的邀,走向我的跟前,他才抬眸瞪了一眼。

  “二十万。”程榛伸手拦住陈先生,“我多给你二十万,你主动撤销这个合同。”

  那位陈先生在不远处停下,面露疑惑:“什么意思?”

  程榛说:“你跟这位李桂芬女士要回你的八十万,撤销这个买卖合同,就当这个房子从来没有买过,我再额外补给你二十万。”

  陈先生:“真的假的?”

  程榛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支票夹,刷刷写了几笔,两指夹着向前递去:“支票。”

  陈先生跟他老婆盯着那张支票研究,数了好几遍零,面露喜色。

  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,两人又皱起了眉头:“这房子是学区房,朝向、采光也好,这个价钱……我们实在找不到别的合适的房子了呀。”

  程榛指尖点了两下桌子,语气淡淡:“碧园那个楼盘,你们去挑,联系我的助理,到时候打八折。”

  碧园是最近新开的楼盘,配套设施什么都是最好的,打完八折也就一百五十来万。

  到时候,他们再跟家里人凑凑或者贷款,就能拿下一套全新的房子。

  这跟天降横财没有什么区别了!

  在老婆的暗示下,陈先生转向外婆:“李姐,你看……”

  外婆撒泼:“没有,要钱没有!钱已经花出去了!”

  程榛冷笑:“没钱?您也可以卖房啊。”

  18.

  哪怕那位陈先生与他的家人,把弄乱的屋子收拾了一番,我也觉得那间屋子不是原来的样子了。

  被打破过的屋子,终究是恢复不了原样的。

  就好像是那张脏了一角的全家福,也不会洁净如初。

  我蹲在换了新沙发布的沙发旁边,看着缺了一角的茶几出神。

  就差一点,我就保不住爸爸妈妈留给我的家了。

  可是,最算我赶着最快的速度回到这里,这个家还是有些面目全非了。

  没忍住,我将头埋在膝盖里,哭出了声。

 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我知道是程榛离开了。

  也是,他能赶来帮我一把,我已经是非常感谢。

  并没有奢望他那样感情冷漠的人会留下,顺便安慰安慰我。

  但当我知道他离开的时候,我还是难过了一会儿。

  哭了好一会儿,我终于缓过神来。

  我环视这间小小的屋子,仿佛与爸爸妈妈在客厅一起玩拼图的日子,就是昨日。

  我忽然感到幸运,好歹它又回到了我的手中。

  “咯吱——”

  大门被从外面打开,程榛站在门口,跟今日赶来警局时一样风尘仆仆。

  他手上提了两盒馄饨,看到我已经变得平静,眼神中闪烁过一丝惊讶,但很快又恢复如常。

  他把馄饨放到茶几上,直接在我旁边席地而坐。

  “吃吧。”程榛把勺子与筷子塞进我的手里,“就在你家不远处的馄饨摊买的,那位摊主说,她已经摆了十几年了。”

  我眼神微动,喝了一口汤。

  是我记忆中的味道。

  吃完以后,程榛依旧安静地坐在我的旁边。

  我们两个坐在不算干净的地板上,背靠沙发,沉默地对视。

  我看不出程榛眼中的情绪,但是我庆幸,他没有自作聪明地说些安慰的话,只是安静地坐在我的身边。

  我忽然有了些倾诉欲。

  “我曾经觉得她其实也很爱我。”我把视线移向那台老旧的电视机,“他们都说,我和我妈妈长得很像,所以我想,她也会像爱她女儿那样,稍微爱点我吧。”

  “我没跟你说过吧?我爸妈在我十岁那年出了车祸,过世了。但是他们很有远见,早早立下了遗嘱,把这个房子留给了我,而抚养我成年的人,可以继承他们所有的存款。”

  “我知道舅舅、舅妈不是真心想要抚养我,只是看中了我爸妈留下的财产。”

  “但在律师的坚持下,房子很快过户给了我。他们没办法在旧房子上做文章,所以等拿到了我爸妈的抚恤金,马上换了一套房子。”

  “但是那个用我爸妈抚恤金买的房子,却没有我的房间。他们说,我平时住校,没有必要浪费一个房间。”

  “所以,每次放假,我都睡沙发。不过,有时候我会偷偷溜回这里。”

  说到这儿,我忍不住带了些笑。

  这间愈来愈破旧的房子,一直是我的避风港。

  “外婆有时候起夜,会偷偷给我盖被子。”

  “她偶尔还会送些水果去到学校给我。”

  “我以为,她至少还能算是我的家人。”

  我陷入了沉默,再也说不出别的话。

  回忆中那些点滴的美好,不是假象,我也曾经感受过来自外婆的亲情。

  但在利益与舅舅一家面前,我就显得微不足道了。

  无论何时,外婆总是更倾向舅舅一家,她更爱她的儿子与孙子。

  而我,只是一个亡女生下的外孙女罢了。

  只是我没有想到,她会为了一点钱,把我们之间的假面撕掉,将我们的关系推向深渊。

  我深知,那些虚假的亲情从此烟消云散了。

  我连逢场作戏的亲人都没有了。

  我说:“我没有家了。”

  程榛安静地看向电视机里的倒影,好一会儿没说话。

  他说:“回C市吧,我叫奶奶炖鸽子汤给你喝。”

 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,我与程榛迎着冷风,驱车在高速疾驰,奔赴一碗鸽子汤。

  19.

  凌兰不知道从那里得知了我家里的事。

  她隐去了程榛,将我回家处理房子的事,添油加醋地与同事讲了一番。

  等我回过神来时,我已经成了同事眼里不顾养恩的白眼狼。

  或许是怕我在背后插刀,他们都有意无意地减少了与我的接触。

  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,反正我也没打算与同事们做朋友。

  这样一来,反倒少了一些没必要的下班后社交。

  这日,我走进茶水间,拆了一包饼干充饥。

  凌兰紧跟其后,倒了一杯咖啡。

  她挑衅地看了我一眼,啧啧摇头。

  生怕不知道,是她在背后挑起大家对我的厌恶。

  我:“有事?”

  “没有——”凌兰的声音拖得很长,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,“就是想问问你,家里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?”

  我佯装不知她说的是什么事,笑了笑:“你是说我的婚礼吗?不用担心,我老公一家会一手操办的。”

  听到“我老公”三个字后,凌兰的脸就垮了下来。

  同事们不知道我老公是谁,但是凌兰知道。

  “你也知道的,我没有什么亲人。”我的语气故作哀痛,“还好遇见了我爱人,愿意给我一个家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凌兰结巴了半天,也没说出什么话来,最后憋出了一句,“你别得意得太早。”

  “你什么意思!?”我面露惊讶,“你是在诅咒我的婚姻不幸吗?我是哪里惹到你了,你要这样歹毒地咒我?”

  同事们总算看出了我们之间的剑拔弩张,收起了看热闹的心,纷纷围了上来,不动声色地将我们分开。

  “小许,什么时候结婚啊?”

  “怎么没早点说,我们好给发红包啊。”

  我客套地笑了笑,没回答他们的问题:“放假回来给大家发喜糖啊。”

  大家起哄着说“好”,我笑着看向凌兰。

  “小兰,你爸爸应该收到请柬了吧?到时候你可得一起来啊。”

  留下这句话后,我就离开了茶水间。

  凌兰不是爱在背后说人吗?

  那就给她一个发挥的机会,接受这帮同事的八卦之心。

  我倒是很好奇,她又会给我和程榛编排出一个什么新故事。

  20.

  下班之后,我匆匆赶往路边,发现程榛的车就大大咧咧停在公司门口。

  上了车,我随口说了一句:“下次别停这么近,要是被看到咋办?”

  程榛手打方向盘,车很快窜了出去。

  “你怕?”

  “你才怕吧,程大总裁。”

  也不知道是谁下了指令,婚礼一定要秘密进行,不能让一家媒体拍到自己的“老婆”。

  程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随手打开了电台:“给奶奶发个消息,我们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到。”

  “嗯。”我随口应着,掏出手机给程奶奶发消息,“奶奶问,今晚要不要在老宅过夜。”

  程榛看了我一眼:“你想吗?”

  我摇了摇头:“还是回公寓吧。”

  “嗯,那就不住。”

  程榛把车窗摇了下来,单手扶着方向盘,另一只手摁住我的脑袋,给我的视线来了个大转弯。

  他说:“看夕阳。”

  我朝窗外望去,此时我们的车正在穿过跨江大桥,橘红色的夕阳就在我们的右侧。

  桥上风大,好似在把美丽的夕阳吹向我。

  21.

  我与程榛婚礼那日,舅舅一家被拦在了会场之外。

  “哎哟,大家快来评评理啊!”

  在换敬酒服的我,听到了外婆的声音。

  我头一次知道,原来那个每次出门时,都会把自己每一根头发丝都理得干干净净的小老太,原来也会抛弃包袱,做起撒泼打滚的事。

  “飞上枝头变凤凰,就不认我们把她从小养到大的亲人了!”

  程榛是天之骄子,在场的人不用多想都可以知道,那只变成凤凰的麻雀就是迎客牌上的另一个名字——许遇安。

  我不知道,外婆与舅舅他们是如何得知,今日我在酒店办婚礼的,又是怎么得知酒店的地址,精准前来捣乱的。

  我皱着眉头,透过酒店的玻璃窗往下看。

  保安们拿着电棍杵在一边,但凡有想上手拉开的,都会被那股撒泼的劲儿赶走。

  程榛站在我的身边,把我没来得及弄好的礼服拉链拉了上去。

  我听到他淡淡地吩咐道:“把他们请上来。”

  不一会儿,他们上来了。

  舅舅和舅妈一人搀扶着外婆的一只手,而我那个多年不见的表哥,畏畏缩缩地站在三位长辈的身后。

  我与程榛坐在酒店的沙发上,安静地看着进来的人,看他们乱转的眼珠子,看他们眼中对金碧辉煌的惊讶。

  助理把人带到之后,关上门后安静退下。

  一时间,房里只剩下了我们六人。

  外婆已经不见刚刚在楼下撒泼的气势,仿佛刚刚无理取闹的,不是他们一家人。

  我不说话,他们也不说,似乎是在比谁更沉得住气。

  我看到舅妈回过头,跟表哥轻声说了几句话。

  一直瑟缩着的表哥终于探出了头,他从不算合身的西装里掏出一个红包,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。

  “遇安,祝你新婚快乐。”

  看着那个薄薄的红包,我甚至懒得拆开,只是把它推向对面,说道:“不必了,我也没请你们来,红包就不收了。而且,表哥不是也快结婚了吗?到时候,你也不用请我去喝喜酒了,这红包,我们就互免了吧。”

  表哥尴尬地搓了下手,看向自己的父母,可惜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指示。于是,他又缩回了三人的身后。

  舅妈是个八面玲珑的人,哪怕是看见我毫不领情,也没有像外婆与舅舅那样垮脸。

  她笑着迎了上来,把红包塞进我的手里:“遇安啊,你也真是的,结婚了都不告诉家里一声,要不是我们得了消息,差点赶不上你的婚礼呢。结婚没有娘家人怎么说得过去呢?还好我们赶上了,能给你撑撑腰啊!”

  “噢。”我笑了笑,“你撑腰的方式挺别致,在酒店门口给我唱大戏。”

  “这都是那些保安不懂事啊,一直拦着我们!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啊!”

  我看着舅妈的笑脸,忽然懒得周旋了。

  我往后一靠,把红包丢进程榛的怀里。

  我想,程榛应该也不想这个婚礼出事,他会帮我的。

  “老公,你觉得这个红包该不该收呢?”

  程榛面不改色地拆开了红包,从里面掏出两张半新不旧的毛爷爷。

 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程榛,此刻也没忍住皱了个眉头,他把钱又塞了进去,毫不留情地丢在茶几上,说:“楼下礼金的单子,不算贺礼,最少的红包都随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。”

  言外之意,你们的礼太寒碜,懒得收了。

  程榛话音一落,对面四人的脸色又变得更难看了一些。

  我没忍住,笑出了声。

  “直说吧,你们来是为了什么?不必拐弯抹角。”

  或许是程榛宠辱不惊的傲慢刺激到了他们,又或许是我的笑声太过刺耳,他们便也不继续演了。

  外婆推开了舅舅的手,径直走到另一侧的沙发坐下,语气中带着不满:“你不让我们卖房子,现在你表哥买不了新房,婚要结不下去了!”

  我:“所以呢?”

  舅舅怕外婆又说些难听的话,一把摁住了对方,一脸讨好地看向我:“遇安,我们不要多,就要两百万,你给了钱,我们马上就走。”

  我身上又没有钱,于是沉默地看向程榛,程榛只是抓住了我的手,却也不说一句话。

  舅妈看我们不表态,连忙说道:“遇安,我们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了,你现在嫁得好,孝敬一下外婆,也是应该的呀。”

  我没忍住,语气礼貌地反驳道:“你们没有养过我,我的生活费,是我爸妈的遗产,你们只是代发罢了。”

  程榛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气:“如果不给呢?”

  舅舅似笑非笑,语气中有着浓浓的威胁意味:“那这个婚礼,你们就别想办下去了!”

  上钩了。

 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:“我不太明白,您的意思是说,因为我不让你们卖掉我自己的房子,导致你们少了一笔钱,所以现在你们用我的婚礼来威胁我,让我给你两百万,是吧?”

  外婆冷哼了一声“废话少说,给钱了,我们就走,不给钱,我们就闹!你看着办吧!”

  我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,柔弱地说道:“老公,我想让我们的婚礼好好的。”

  “没事宝贝。”程榛顺着我的话,一副昏君的样子,掏出了支票夹,“我们这就给。”

  程榛忽然换掉了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,外婆一家以为自己拿捏住了我们,洋洋自得地看着程榛手里的支票夹。

  程榛边写支票,边问道:“不过我有一个问题,是谁告诉你们我们在这结婚的?”

  不设防的舅舅立马回答:“遇安的同学啊。”

  因为同宿舍的舍友之前见过程母,所以我邀请了她们前来观礼,但是,她们根本不认识我的亲戚,更别说通风报信了。

  真相显而易见,既知道我与程榛要结婚,又有能力调查到我的家世背景,还有动机捣乱我的婚礼的人,只有一个,那就是凌兰。

  我与程榛对视了一眼,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。

  程榛从支票夹取下写好的发票,连着那两百块的红包,推向外婆一家。

  “这是两百万的支票。”

  “收好了,以后会有用的。”

  22.

  等助理送走了人,程榛才从西服的口袋里掏出两支录音笔。

  双管齐下,有备无患,程总想得还是这么全面。

  助理将合同递给程榛:“程总,这是他们刚刚签的合同。”

  程榛扫了一眼被称为“合同的”A4纸,又将它递给了我。

  “甲方承诺,收到乙方支付的两百万元(贰佰万圆整)人民币后,绝不再骚扰乙方,也绝不会扰乱乙方的婚礼秩序。”

  甲方的大名是外婆与舅舅一家,而乙方是我与程榛。

  我看完之后,又将合同递回到助理手里。

  程榛清了清嗓,说道:“联系法务,尽快立案,告他们敲诈勒索。”

  “是。”助理点头,将那张薄薄的纸塞进文件夹里,走了出去。

  早上安保来通报,有人想硬闯婚礼会场的时候,我与程榛就知道,是外婆一家要来闹事了。

  他早就猜到,对方来这一出,就是为了钱,问我“要不要随便花点钱打发了”。

  可是,我想起外婆与舅舅一家对我的种种,便又觉得,这钱不该给。

  于是,我们一起下了个套。

  程榛没有打草惊蛇,只是在会场外面又加了一层安保,把晚上的乐队表演直接挪到了中场休息。

  这样一来,宾客们就不会再中场休息的时候乱走,也不会碰上外婆他们了。

  而外婆闹事的地方是在度假山庄的侧门,离我们休息的酒店很近,但是离会场却有一段不小的距离。

  让她们在那里闹事,扰不到宾客,我们换礼服的时候,又能监视到。

  我们任由他们在外面闹事,酒店的工作人员都是目击证人。

  然后再引诱他们说出那些威胁的话,最后把钱给出去,让他们落个敲诈勒索的名声。

  我倚靠在沙发上,仍然觉得程榛这个损招很高明。

  一想起他在外婆离开前,说的那句“收好了,以后会有用的”,就觉得很好笑。

  外婆也不会想到,那笔钱的用处,不是给她的大孙子买房子,而是请律师吧。

  计划圆满成功。

  我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下来,整个人直接葛优瘫。

  “不好意思啊,程总,差点毁了你的婚礼。”我语气认真,又夸了句,“还好你聪明。”

  程榛看着我,伸手把我从沙发上拉了起来,说:“也是你的婚礼。”

  我:“嗯?”

  程榛帮我整理了一下裙摆,看我的妆容没有问题,便拉着我朝外边走去。

  “走吧,新娘子。”

  21.

  婚礼圆满结束,我与程榛送完最后一个客人时,已经累得不行。

  我直接踢掉了高跟鞋,光脚踩在地上,语气疲惫:“好累,扶着我点。”

  程榛扶住我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,把礼金登记处的椅子拉到我的身后,说:“坐一会儿。”

  屁股沾到椅子的那一刻,我觉得灵魂都升华了。

  我发誓,以后我跟程榛离婚了,也绝不会再结第二次了。

  结婚真是会吸人精气的。

  过了一会儿,酒店的工作人员,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过来,说道:“程先生,您要的拖鞋。”

  程榛道了声谢,将鞋子的包装撕开,给我套上。

  他弯腰抓住我的小腿时,身边忽然传来“啪嗒”一声响,我们的迎宾立牌倒落在地。

  我闻声望去,倒地的立牌身后,站着的竟是凌兰。

  程榛面不改色地为我穿好了鞋,才站起身来,随着我的目光,也看向凌兰。

  我见怪不怪:“你躲在这儿干什么?”

  凌兰涨红着脸,说不出一句话。

  其实她不用多说,我也能猜到她想干什么。

  估计是忽悠了我外婆他们来闹事,结果却迟迟没等到,她不甘心,便躲在一旁,等着看好戏。

  只可惜,闹事的人早就被我们打发走了。

  我歪了歪头:“等我外婆?”

  我话音一落,凌兰的眼睛就瞪大一圈,仿佛没有想到,我会知道这些事。

  凌兰故作镇定:“什么意思?”

  我笑了笑,反问道:“你不知道?他们不是你找来破坏婚礼的吗?躲在这等着看好戏,结果什么都没看到,很可惜吧?”

  我一时忘了掩盖自己尖酸刻薄的样子,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,程榛还在我的身边。

  我抿着唇偷看了程榛一眼,程榛察觉到我的目光,朝我伸出了手。

  我愣了一会儿,将手搭了上去。

  程榛握住我的手,直视着凌兰,说道:“不知道我之前做了什么,让你感到了误会。但是现在我结婚了,请你停止这些误会,也不要再伤害我的妻子。”

  程榛一记直球,打得凌兰措手不及。

  她摇了摇头,眼眶红红的:“不是,不是这样的……阿榛哥哥……你听我说……”

  可惜程榛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,只是冷声道:“我跟你不熟,以后你叫我程总就好。”

  凌兰这副敢做不敢当的样子,让我觉得与她斗争了无趣味,还没有在学校里跟她拌嘴有意思。

  不知道凌兰到底经历了什么思想斗争,最后,她咬了咬牙,竟问我们怎么不在宴席上、在她父母面前拆穿她。

  我笑了笑,说道:“那这不就合了你的意?”

  在会场里将事情闹大,程铮与我的婚礼被搅乱,程家就会成为这个圈子里的笑话。

  保不齐,程家一怒之下,就会让程榛跟我离婚。

  我只能说,凌兰的道行还是太低了,既然要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,准备工作却一点都没做好。

  计划不周全,人员打点也不到位,最重要的是,她根本没有拿捏住我这个对手的软肋,所以根本打击不到我。

  这时,程母着急地跑了过来,还没到地方,她焦急的声音就响起了。

  “你们还愣在这儿干嘛呢!?”程母给了程榛一掌,“快回去换衣服呀,飞机要赶不上了!蜜月还度不度了。”

  我与凌兰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消失了。

  程榛无奈道:“小安说累,我就让她先歇一会儿。”

  程母看着程榛握紧我的手,又看向我略带疲惫的面庞,语气缓和了不少:“算你还懂点事儿。”

  但是她刚温柔没多久,就又催促着我们赶快回去换衣服,说司机早就等在外边了。

  在一声声催促中,我与程榛无奈地走向电梯。

  凌兰依旧站在原地,她不知道程母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她。

  但她知道,从这一刻起,她与程家,或者说,凌家与程家的缘分,应该就到头了。

  22.

  来到冰岛的第三天,我人生第一次看到了极光。

  虽然只是最常见的青绿色极光。

  可是,那对我来说,却是独一无二的人生第一次。

  我开始回想,我平凡的过去。

  人在孤苦的时候,就会紧紧攥着回忆,仿佛只有那样,才能找到前行的灯塔。

  我也一样,每当我感到孤独、无措时,我就会拿出爸爸妈妈留给我的美好回忆。

  我总是试图,在这些回忆里汲取养分,妄想自己能一夜长成参天大树,打败所有的不幸。

  我曾经非常谨小慎微,尤其是寄人篱下的那段日子,哪怕我知道我不欠任何人的,但被赶去睡阳台时,我也没有说过一个“不”字。

  原因其实很简单,我害怕被送去孤儿院,那我就真的保不住爸爸妈妈的房子,也留不住那些珍贵的回忆了。

  直到满十八岁,我把户口从舅舅家迁了出来,我才感觉,又重新活过了一回。

  我终于敢“顶撞”,终于敢把那些难听的话全都说出口。

  “喝点。”

  程榛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。

  我接过那满满一保温杯盖的姜糖水,轻吹两下,抿了一小口。

  我问:“你为什么会选择我结婚?”

  程榛轻描淡写地说道:“不知道,可能是正好看到了你的评论。”

  我带着笑:“真的假的?”

  程榛也笑,把我腿上的毯子又往上拉了一些。

  我听见他说:“其实我小时候见过你。”

  “你哭着跟你妈妈说,你想要娃娃机里的杰尼龟玩偶,但是你妈妈不同意。”

  我想了想,确实好像有这么一回事,那时候我才八岁。

  “然后你说,要是有一只杰尼龟莫名其妙地跑到我的书包里就好了。”

  “我觉得你哭得太吵了,所以趁你妈妈上厕所的时候,把玩偶放进了你的书包里。你一看到玩偶,果然不哭了。”

 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,自己有超能力——胡说八道可成真。

  “后来,我不小心发现了你的社交账号,你在上面发了那只杰尼龟。”

  “你常常会有一些……奇思妙想……”

  我脚趾抠地了,什么奇思妙想,其实我就是爱胡说八道。

  我试探地问道:“所以你帮我实现愿望了?高三的时候,我突然收到了一个五三大礼包,是你寄的吗?”

  意料之中,程榛点了点头。

  我脱口而出:“你好像有点变态啊。”

  程榛笑得很大声,他没再看我,而是看向了青绿色的天空。

  程榛开玩笑地说道:“也还好吧,我就是把你当成了电子宠物。”

  我知道,程榛没有恶意,如果他真的是变态的话,应该在我还没有懂事的时候,就把我掳走然后关起来了。

  他或许只是单纯地无聊,又带着点好心,发现每次我莫名其妙实现愿望,就会开心很久之后,他就忍不住又帮我实现另一个愿望。

  不过,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。

  比如,我一直许愿下次能中五百万的彩票,他就一次也没帮我实现过。

  我说:“所以,你的‘宠物’说要跟你结婚,你就同意了?”

  程榛破罐子破摔:“是啊,满足你的愿望,是我的宿命。”

  他人还不赖。

  于是我与他在极光下,莫名其妙地拥吻了。

  程榛脱下我无名指的戒指,又给我换上了一个新的。

  他说,我们的婚戒是他妈妈准备的,没有诚意。所以他不久前参加拍卖会的时候,给我拍了一个新的。

  程榛问我,愿不愿意做他真正的妻子。

  我说:“不要,这样我每个月就没有一百万了。”

  程榛笑了笑,又换了个说法。

  “那你愿不愿意,把我们的合约延长到一辈子,我每个月的收入全都给你,不止一百万。”

  他确实猜中了财迷的心思。

  于是,我说:“好啊。”

      未完待续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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