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昭昭……你竟然还活着！”
许明意听到这声音响起时，心中升起恶寒。
“我今日来，不是与你说别的，是来取你性命的。”
许明意想，若是能活着，即便窝囊了些，能多活一日也是好的。
只是可惜了，她有仇要报。
且还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。
占云竹苦笑，语气里尽是温柔缓和，“昭昭，我占家确实亏欠你们许家太多，但你放心，只要你将吴然交给我，我就带你回京城，日后好好地补偿你！”
“吴然么？我不曾见过。”许明意弯了弯唇。
此时天下动荡，燕王叛乱。
燕王是定南王吴家的女婿。
而巧的是，她许明意也是吴家的儿媳。
吴家待她不薄，在她镇国公府满门皆灭的时候，护了她周全。
吴然是吴家现在唯一的后人。
几个时辰前，她已将吴然留在了密道中，让裘神医和她的婢子阿珠一同伴在他左右。
直等两个月后，将吴然安全送到燕王手里。
两个月，燕王大军必然已经攻破了扬州城。
“昭昭，我既寻了过来，你骗不住我的。吴家人全死了，吴然一个文弱少年，除了投奔你，还能去哪里。”占云竹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神情，也不急着逼问什么。
他微微弯身，伸手扶住了许明意的肩，贪婪地注视着她，“昭昭，五年了，我当真想极了你，你知道吗，如今我虽什么都有了，可偏偏心里再装不进其他人。”
许明意眼里注入着滔天恨意，猛地挣开他的手，起身间抬手攻向他的脖颈处。
腕上的手镯暗藏机关利刺，占云竹闪躲间，脖间仍被划破了一道伤口。
“昭昭，依你的身手，不可能杀得了我。你是许吴两家余孽，只有我能救你，你该听话些才对。”
他制住许明意一只手臂，语气微冷，耐心在消减。
“是啊。”
许明意忽然露出笑意。
占云竹还想再说些什么，却突然变了脸色。
他若有所查地摸向脖间伤口，却见手指上沾染的鲜血竟是乌黑的颜色！
“昭昭，你——”
他惊惧地后退数步，想要唤人进来，却惊觉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。
“没想到我这些年还学了些其它可以用来杀人的本领吧？”
她说要取他性命。
就不是在与他玩笑。
“大人？可需要属下们进去？”门外传来试探的问话声。
占云竹双手抠着喉咙，拼命地想要发出声音，一面往门的方向艰难移动着。
许明意抬起脚就踩在了他心口处，眼神凌厉。
抽出他腰间佩刀，手起刀落！
随即将门一脚踹开！
许明意雪青色的衣裙染着血，提着占云竹的头颅出现在了惊骇大怒的士兵们面前。
然后，不客气地将手中头颅扔下了石阶。
就在别院外守着的士兵也涌进来时。
她抬脚踢倒了一旁的木桶，里面准备好的松油顿时在脚下铺展开。
许明意面色平静地取出火折子掷到地上，咬破牙后藏好的毒药。
轰地一声！
火势蔓延开来……
她没想过能逃走。
她许家将门出身，即便要死，也要有尊严地死去。
死在自己手里，没什么不甘心的。
火势蹿高，雪青色的身影慢慢被吞噬倒下。
阴云密布的空中忽然落下了细细雨珠。
许明意的耳边渐渐模糊，仿佛听到有人在外与士兵缠斗。
不过，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看外面情况了。
一只秃鹫在起火的房屋前低飞着，发出的叫声好似哀鸣。
盘旋了片刻后，竟试图冲向火中。
火势燎伤了它的翅膀，它扑棱了几下，却又再次鸣叫着撞了过去。
“天目！”
为首的黑衣男子皱眉呵斥制止。
然而秃鹫仍不肯放弃。
许明意隐隐听到了尖锐的鸣叫声。
十日前，这好吃懒做，又丑又吵的笨鸟忽然没了踪影，她还当是寻到了投食更阔绰的新主子不会再回来了……
为首的黑衣男子若有所查，隐隐见得火中那一抹雪青，忽然就抬脚冲入了火中。
“主子不可！”
一名随从当即跟着冲了进去。
男子动作迅速，将身上还燃着火的许明意打横抱起。
一旁的随从已眼疾手快从一旁的水缸里取了水来，及时地泼向二人。
“……怎么是你？！”
“许明意，你还活着！”
男子看清怀中人样貌，挂着水珠的英朗面孔之上俱是震惊之色。
许明意试图睁开眼睛，却如何也睁不开。
“快，再取冷水来——”
“将人带回军营医治！”
男子将身上披风解下，裹住她被灼伤的身躯，不断地吩咐着下属。
许明意的意识在逐渐消失。
她很想问一句“你是谁”。
也很想知道燕王的大军在破下扬州城之后，会不会继续攻入京师，皇帝会如何应对，是会死守国都，还是退去南边，两军又会对峙多久？最后燕王能不能打赢？
她私心里自是希望燕王能胜的。
可她等不到了。
不过……
好像也不用发愁啊。
她素日里这么心善地道的一个人，今日又杀了一奸恶之辈，也算是积德之人了，想来十之八九是能升天的。
就到了天上再看罢……
……
半月后，燕王大军拿下扬州城后，几乎没有停留，趁夜便围向了京师。
因吴家满门惨死之事，燕军士气高涨暴怒，前后不过三日就攻陷了国都。
身披甲衣的年轻男子带着一队骑兵逼入了皇宫禁中。
皇帝没有逃。
确切来说，是没来得及逃。
燕王大军一路势如破竹，且因当今朝廷持政不仁，一路追随者倒戈者渐多。
年轻男子闯入养心殿内，无视着群臣和内监的高呼喝止，一手将病倒在龙榻上的皇帝提起，拖拽了出来，重重地抛在外殿御阶前。
“听着，交待你两件事。一，拟罪己诏，将诬害许家吴家之过大白于天下。”
看着被丢在身边的明黄绢帛和笔墨，皇帝浑身颤抖，癫狂地笑了起来：“妄想……朕不可能写！吴恙！你们父子只能做乱臣贼子！”
“写不写由不得你。”
吴恙冷笑一声，一旁的内监看着横在身前的刀，跪伏在地，颤抖着捧起笔。
“二，自刎谢罪吧。”
随即，吴恙将手中的剑扔到了皇帝面前。
四下怒骂哭声不断，吴恙立于御阶之上恍若未闻，只看向朱红宫墙上方风云涌动的天际。
正如父王所言，这条路走下来，代价已是过于沉重了。
若知最终还是免不了要得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，不知外祖父泉下有知，可会后悔吗？
还有许明意——
那一日，他该去得早一些的。
她才二十二岁吧？
未完待续。。。